甄岩瞥他一眼，拍拍肩膀。
甄深从被子里转过身来，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，瘫着脸。
“没事没事，你还小。等你长大，就能忘了。”
“人总得自己过。”
甄深背过身去，泪珠子默默往下掉。
浮尘站了好一会儿，想着杨勇说得话，俯身，顿了两秒，还是抱了抱。
“有人欺负你，与我说，我护你。”
甄深缩在人怀里，呜咽。
两人听着，都一阵感慨。
甄岩：浮尘终于干了件人事了。
杨勇：我女儿长大了。
人哭了好一会。
浮尘弯腰背疼，干脆趴跪在床头，抱着人。等到人好不容易不哭了，浮尘尝试着问，“去学校么？”
甄深沉默好一会，头又低下去了。
浮尘又问一声，尽量温和，“去不去？”
甄深没反应。
浮尘左想右想，看到桌上的纸笔，拿过来，写着，“我希望你去学xiao（校不会写）。”
还是没反应。
浮尘不是话多的人，好话说了，抱也抱过了，不知道该如何劝诫他人。她也从未想过劝诫别人。
过好自己的生活，是她唯一想得。
浮尘挠挠头，不知道该做什么。也不去学校，就抱着对方。无聊了，随手涂着涂样。
她的课本上乱七八糟的图画也很多，纷纷攘攘很是热闹。灵魂画手，画啥都像鬼怪。
甄深躺着，看到浮尘手里的画，眼泪又掉下来。
浮尘注意到异样，收起笔，小心藏到身后。
甄深忽然起身，翻找自己的纸笔。而后又开始搬东西，十分吃力的样子。他的模样有些魔怔，泪水淌满，又咬着牙执着。
浮尘走过去，帮忙将东西搬出来。
是一个画板与架子。
她不知道他要干嘛。在旁边守着。
甄深拿起笔在画纸上涂涂画画，是一张女人脸。
动静闹得比较大。一直在门外的甄岩与杨勇走了过来。
三人远远站在后面，默默看着。
甄深边哭边画，手速极快，沉入自己的世界。
画布上是张女人脸，正是甄妈妈，微笑端庄如煦日。
三人整整站了三小时，落笔那刻，甄深仰头大喊一声，“妈——”
哑巴的声音能不能出单声不知道，但浮尘感觉他那一刻真真切切喊出的是“妈”，“mua”。
浮尘也是第一次被一个人的情绪触动。这个哑巴，内心深处藏着深沉的情感。
甄岩泪流，抱着儿子一块哭。
杨勇拍拍浮尘，眼里也有泪花。
浮尘仰头，看着他，不解。
“他心里苦，你多帮衬着点。”杨勇叮嘱。
浮尘点点头。
甄妈妈走得太早，太急，留下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生活。
那一天，甄家父子抱着一块哭了好久。
第二天，浮尘等在门口，得到的依旧是不上学的消息。浮尘很义气地陪他一个礼拜不上学。
但是后来，甄深还是不上学。浮尘只能自己去学前班报道。
一个月后，浮尘蹦蹦跶跶回家，看见甄家聚了几个人。说着画的事。
她在门口听了一耳朵，被甄岩叫去看甄深。他已经在屋子里呆许久了，浮尘都怀疑他要烂在那屋子里。
除了那天画了张画，再也没有动静，一个人沉默不语。
浮尘自顾自地坐书桌，也不写作业。
这些天，甄深房间里，哪里有什么她一清二楚。在记事本上写着明天要打的架，以及武馆该学的招式，便摸着糖果吃起来。
床上那位下床走近。
浮尘扭头，“干嘛？”
甄森看着那些人名，什么话也不说，又转身回去了。
浮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便继续玩。魔方玩多了没意思，她找到新东西，数独。
9*9排列，每行每列都要有1-9，且不得有重复。
觉着挺有意思，借了班级“阅读角”的数独书做。
那群人走后，甄爸爸十分高兴，叫了一桌好菜，喊杨勇一家过来吃饭。
浮尘才知道，甄森被一教授看中，想培养他画画，以后可以不用上学。
杨勇不太赞同，“那好吗？他本就那性子，再学艺术……我听说，这条路特别孤独。”
甄岩叹气，“我也知道。可他本就不同于常人，我与他妈妈一开始也是想培养他走艺术这条路，好歹能养活自己。”
“即使不做艺术家，以后做个设计师也好的。”
甄岩是个建筑师。甄妈妈是室内设计师，都是画画的。此前，也是甄妈妈教甄森画画。
“这孩子性子像我。若像他妈妈，我也不用担心。”
“现在有人愿意培养他，我觉着也挺好的。”
那顿饭吃了很久。
没多久，杨勇尝试着沟通，“浮尘，甄妈妈对你好吗？”
浮尘翻白眼，“想干嘛，直说。”
“那个，就是，阿深不会说话，没有小伙伴和他说话，我想问问，你可不可——”
“学手语是吧？”
“对对对。”杨勇欣喜。
“成啊。”
杨勇完全没想到浮尘会答应。看到浮尘自己走出去玩，杨勇还是无法述说心中的感受。他去隔壁说了此事。二人都觉着神奇。
“我女儿长大了，懂事了。”杨勇欣慰。
甄岩刺他，“你忘了上礼拜你教育她不准打架，被她追着打的事了？”但是他也不明白浮尘怎么忽然自己应承下学手语的事。
“可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。”甄岩只能这么想。浮尘在他心中，就是个刺头。
半年后。
学前班下学期，甄深才去上学，与浮尘一道。他低着头，跟在后面，什么话也不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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