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是退兵,但南下的路上宋军士气高涨。
计策的成功都是建立在军心士气还有战斗力之上;是建立在一次又一次击败蒙古骑兵,并阵斩主帅拖雷的基础上的。
孟珙依旧吩咐断后的士兵谨慎,蒙古人只是小挫而已。
这支蒙军追兵中了伏击,紧随在后的几支追兵随即提高了警觉,放慢了追击的速度,不敢在夜间急行。他们远远放出探哨,又减慢了行军的速度,把拉长的队列收缩集中。这让已经扎下简易寨防的宋军主力,有了足够的休息时间。
南下追击的蒙军主将野里知吉歹抵达了前军被伏击的地方。只见满地无数余烬,烧成焦炭的木头闪着熄灭前黯淡的红光,而空气中,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。
百十具尸体被横七竖八的丢在路上,但都被割去了首级,拿走了兵器弓箭,只有脖子以下的残躯躺在血泊之中。
野里知吉歹是蒙古宗王合赤温之子,此次随着拖雷行军长途奔袭,又血战数场,麾下的士卒与马匹都早就疲惫不堪,但此刻他们并不敢放松警惕,时刻都得小心宋军的伏兵。
“宋人还有功夫割首级,真的是不怕咱们追啊!”一个蒙骑低声道。
“可恼!”野里知吉歹怒喝一声,手上的马鞭向前一挥,“追上去!吃下这支宋军,为拖雷报仇!”
宋军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几十里处,夜间行军,在路上打尖也不忘戒备,队伍正在轮班休息。孟珙带着亲卫,巡视在士卒之间。而李宗勉和史嵩之等一众文武也坐在了大军之中,皆是披挂甲胄,丝毫不敢懈怠,他们稍事休息,就得赶路。
宋军将可战之兵分成两阵,轮流殿后,但路途太长,雪未化,还是很有风险,只要后阵没能阻挡追兵,败退的队伍就能一起把前阵都冲散了去。不过就在当日,孟珙的斥候已经联络上忠义中军,马慎行、牛大即可就能赶来护驾,这让一众文武也稍稍安心。
故此,尽管他们知道敌军随时可能到来,但依然照常的点火取暖,篝火上架着行军锅,里面烧着沸腾的水。武将们都知道,一口热水对于在春寒料峭的雪地中行军的士卒们来说,究竟有多么重要。
树枝在火焰中噼里啪啦的作响,李宗勉与史嵩之都是文官,这种长途的行军对他们来说极不适应,马上的颠簸几乎让他们骨头都散了架,下马的时候双腿麻木得几乎无法走路,也只能借着打尖时候就着火稍微歇歇脚,并一同商量对策。
李宗勉一口热酒灌下肚,顿时就觉得在夜风中快要凝固的血脉顺畅了起来。哈了口酒气,望着一堆堆篝火边,就着热水啃着干粮的士兵,对史嵩之和赵召夫赞叹着:“听闻四川禁军与蒙军战,一触即溃。而此刻追兵将至,这些忠义军士卒尚能如此安稳,实是平生所仅见!果然是军中精锐……”
史嵩之也点点头,京湖两万人的忠顺军也是精锐,战斗力丝毫不差,但却没有忠义军这种作战素养,也没有这种从容不迫的气质。当初大将江海就压制不住这支骄横的忠顺军,直至孟珙入军,才能将忠顺军完全掌控。
赵召夫笑了起来,“军心能如此安稳也不是没来由的。”他指了指周围士兵们,“员外可以问一问他们,究竟为什么能坐得如此安稳,面对蒙骑精锐毫无惧色。”
“难道有什么秘密不成?”李宗勉有些好奇,抬头看了看,在周边的人群中随便挑了一名身材高大,看起来很年轻士兵,让亲兵把他招过来问话。
年轻士兵被李宗勉的召唤吓了一跳,到了文官面前,慌里慌张,便跪下来连连叩头,毫无方才的从容不迫。
“好了!”赵召夫不耐烦的把他叫起来,“员外要问你话,站好回话就是!磕什么头。”
年轻士兵听了立刻束手恭立,一脸茫然,纳闷这朝中尊贵的兵部员外郎还能向自己问什么。
李宗勉便把他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。
年轻士兵仔细听了听,脸上的慌张与茫然不见了,骄傲的神奇立刻显现在脸上,他挺了挺胸,操着山东口音大声道:“俺们为什么要怕蒙鞑?!北上就是来杀鞑子的,陛下说了,蒙鞑在四川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,兄弟们都气的不行,要北上为四川的百姓报仇。什么蒙鞑精锐,什么如狼似虎?还不是被俺们弟兄们打得屁滚尿流。“
他看了一眼赵召夫,见主将微微颔首,立刻又继续说道:“俺们统领说了,要不是马统制遭了暴雪无法过来,兵力不足,俺们才不撤兵,又不是怕了他们。再说了,就算撤了兵,蒙鞑敢来追击,俺们也杀一个回马枪不是。”
他晃了晃手中的长枪,“统领再带着俺们挣些军功,俺们心里也快活。这次俺斩了四个首级,回去就能升队将。四川禁军看见蒙鞑就像看了鬼,俺们不一样,蒙鞑对俺们来说就是一颗颗可以换军功的人头!”
“说得好!”李宗勉听得这掷地有声之言,鼓掌赞了两句,便让亲卫拿了钱赏了那年轻的士兵。看着他欢天喜地的磕头离开,回过头来叹道:“我大宋官兵整编之后,要是人人都如这些士卒一般,何愁蒙鞑、金虏不灭?”
“关键是袍泽之间的信任!”赵召夫道,“士卒信赖将军,相信将军不会抛弃他们,将军也信任士兵,知道士兵会为什么而战。反之,作战之时,兵不知将、将不知兵,当蒙古骑兵追上来的时候,互相没有信任,身边的这群士兵恐怕就会溃不成军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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