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宗子赵孟同一直没怎么说话,在六个宗子之中毫不起眼,看起来身体也很单薄,似乎没什么精神,此刻却应得很快:“要是打不过呢?那要不要求和?”
众人心下一凛,却见那名叫赵孟同的少年起身迈步走到殿中人群中央,对着皇帝深施一礼,
皇帝见他面色蜡黄,体形瘦削,身上袍子洗得很旧,神情却是从容不迫。吩咐道,“都坐下吧,咱们今日便坐而论道。不用这么走来走去。”
方才站着的众朝臣、宗子一同向皇帝施了一礼,互相谦让一番才坐下。
皇帝微微一笑,冲着那赵孟同问道:“若是打不过,你便要求和是么?”
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少年身上,赵孟同见皇帝发问,又起身施礼细声道:“陛下,孟同若在当时,蒙此国难,必力排众议,力主求和。”
殿中众人窃窃私语,一些人不知道这宗子的来历,互相打听。
乔行简咳嗽了一声,示意众人安静,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完全的主和派,但他早被朝臣打上主和的标签。自己能为宰相,除了是从龙之功外,更多是因为皇帝是担心日后主战的势力过于强大,需要一个主和的宰相来制衡。
皇帝登基之后,朝中的风气以主战为先,主和的重臣已经并不多,主和的声音也不少,今日这少年宗子谈和,不由引起了他的兴趣,不由问道:
“你为何如此认为?”
赵孟同不慌不忙,转过身来对着乔行简,又施了一礼,低声道:
“蒙军横扫大漠、西域,灭国无数,军力无敌。西夏国若仅存兴庆府一城,实力相差过于悬殊。以少胜多,以弱胜强非不可能,但对于西夏来说,已经无可战之兵,也无力挽狂澜之战将,否则局势也不会败坏至此。”
他缓了口气,见乔行简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,便又道:“对于西夏国主来说,不打则已,要打便必须胜,将蒙军赶出西夏,否则百姓必受涂毒。依孟同之见,既然此战必败,不如先忍辱求和,保存实力,积蓄力量,若只想逞一时之快出城死战,被蒙军屠灭全国,只怕连日后复兴的机会也没有了。”
乔行简道:“那照你的意思,西夏这一战,是不能打,只能求和了?”
赵孟同道:“兵者不详之器,圣人不得以而用之。孟同虽位鄙,却也略知百姓之苦,大战将起,征丁壮,百姓已是苦不堪言,若还是战败,却要置城中军民于何地?是以孟同若在其位,当蒙军来袭,绝不敢搦其锋芒。只能先忍辱求和,等蓄积国力,能与之较量再徐徐图之。”
赵孟同不过十五六岁,身形单薄,文章也只能说中规中矩,但见识与反应却是不凡,口才也极佳,又有几个朝臣发问,他也能不慌不忙、从容应对。
乔行简看了一眼皇帝,见他还是没有说话,便冲赵孟同笑问道:“本相来问你,忍辱求和之后,你又会具体如何做?”
赵孟同低头想了想:“孟同若是西夏之主,必当效仿越王勾践,苦心孤诣、卧薪尝胆,鞑虏虽强,可老子云:揣而锐之不可长保。鞑虏无长运,孟同暗招忠义之士,等待时机复国。”
这几句说的振振有词,但却没什么新意,也都在众臣的意料之中,乔行简正待说话,却见,赵孟同坐下之后又站起身来,说道:“孟同对西夏风俗民情一无所知,方才相公问孟同具体会如何做,孟同以为,关键便是为政之道。”
众臣微微有些讶异,原本以为他会说道具体的无非是练兵、外交、拓张等等,不料说的却是为政。
乔行简微微颔首,问道:“如何为政?”
赵孟同应道:“为政之道,便是收拾人心,小国寡民,屡遭战败,人心已失,只有上下齐心才可救国图存。”
这虽然还是形而上,没无具体的细节,但对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宗室少年,能有如此见识,已经令在做众臣刮目相看了。
这赵孟同方无论是外貌还是文章都毫不显眼,方才没有机会也都不说话表态,而是等待时机。直至皇帝问到西夏应对之策,待众宗子无言,他便抓住时机,从‘战和’两策切入话题,立刻侃侃而谈拉入自己擅长的领域,且这小小年纪已经能扬长避短,沉稳大气,更能出口成章,宛然便是个小皇储的风范,连乔行简也缓缓点头,想来这赵若同的表现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。
原先众大臣都以为这六位宗子来参选,主要是赵孟承与赵孟启之争,其他四人都是陪跑,不料这毫不起眼的赵孟同后来居上最终占了上风。连熟知六个宗子身份的知大宗正司事赵师弥都有所动容。
眼看这赵孟同异军突起,忽听一人道:“陛下、乔相公,求和之言孟承不敢苟同,此刻有话想说。”
皇帝笑道:“诸位均可可畅所欲言,不必拘谨。”
赵孟承先是避席,接着分别冲着皇帝、大臣施了一礼,铿锵道:
“陛下方才曾有言,蒙古主成吉思汗觊觎西夏良久,早已打算要灭其国来打通西域,将西域物资与兵马运输至中原。故此,灭国西夏并非一时兴起,而是已经持续谋划十多年的长期谋略,目的是将西夏一点点蚕食至今。
孟承试问各位,试想蒙军谋划十数年,如今兵马数十万到了城下,岂容西夏人摇尾乞怜?要想乞和,无异于刻舟求剑,此计不可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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