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央却是还没从水里抽身的舟, 她的红晕和肌肤, 就像神情与清醒一样分离。
沈淑昭心头忽然跳得极快,仿佛浪潮退了, 叶舟靠岸,可这并不代表着结束。她的心细水流长, 把一个坚固的东西泡软了,白色浪花在旁边挠来痒去。
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。舟能活水, 亦能死水。
她们早就缺一不可。
“你的衣裳乱了,要不要我帮你?”沈淑昭事后说,也不等答, 就帮她理了起来,反正俩人都才想起来顾及小事。
卫央不禁挑眉。
因为这只手正是“始作俑者”, 此刻却正在她眼下善后, 所有不小的麻烦都是它造成的, 若非如此, 她的披风也不会松开了领结, 捉襟见“肩”,堆着褶皱挂在半臂——
沈淑昭小心翼翼地替她系紧,仿佛那儿有着伤口。
合拢,抚平。
就像方才没有失礼过。
“好了,你瞧。”沈淑昭有点底气不足地说, 她对这一情形突然感到新奇, 戏文里的公子和府门婢女幽会时, 若是被人打断道别,他们总是先照顾好女子后才仓促地离开,但卫央不一样,她也是女人,自己肯定不放心她衣衫不整地走出去。
某种流言可是会杀人的。
左看看,右看看,她确定没有差错后,才松了口气,说:“咱们可以出去了。”
也许这句话起了作用,卫央攥紧她衣腹的手指终于放开。
沈淑昭感到身子轻松了,也摸了把腰牌,还好没掉,不禁拉扯一下衣裳,她突然发现什么,忙低头瞧了一眼。
居然……
打理结束了。
就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出城时会受那么多人瞩目,原来竟然是把她当成……吃人豆腐的小太监了?沈淑昭只觉心灰意冷,这些没眼力的,竟瞧不出一个未出阁小姐来?不过转念一想,这丢脸的,既不是她自己,也不是卫央,而是凭一己之力让阉党威震四方,但现在还在城中老老实实查案的——高德忠。
她想到这里笑了,不错,就让他们都把自己当成阉党吧。
走出巷子后,沈淑昭也不多说,这时候根本无需多此一举,她提步过去,简直底气十足抚了一下马,说:“今天就谈到这吧。”
那脸上一副商议后的沉重,不容怀疑。
卫央却在身后问:“不知下一次相谈是何时?”
“近来朝中诸多杂事,还有犯人待审,”沈淑昭眼皮一跳,“大人倘若被避离此事,民女恐怕难以离开东宫赴约,不如结案后好了。”
这可是在拆台?
“有点可惜,看来我们的调查并不相通。”卫央说,“长乐宫虽把我排之在外,但尚书台的禀报也会转至我手上,若无时间喝茶,那就罢了。”
“若是如此就好办多了,”沈淑昭直接道,“我的茶杯随时可以满上,且看你何时斟酌。”
“斟酌的时辰,都能让壶里的茶凉了。”卫央面无表情说,说完沈淑昭露出琢磨的样子,难道这是生气了?
她看到了,于是唇角轻勾。
“方才的话没有暗喻什么,你放心。”她笑着说,“我的意思是,近来天寒,什么都要趁热做才是。”
沈淑昭忽然感到一阵不怀好意,忙瞪卫央一眼,却发现她并不在乎,视线只若有似无扫了一下身子。
“你想做什么?”沈淑昭问。
“喝茶。”卫央说。
“我不做别的。”
“方才有提到别的?”
“有的事能做,有的事越了规矩,可就……”沈淑昭想了想,要怎么在人群之中暗示她们尚且互为表亲的事情,人就是这样,想干坏事前先劝一下自己,都是不得已。
“就?”卫央竟在重复这个字,她好像对下一句很感兴趣。
“可就有违约定了——”沈淑昭心思活络,忙义正言辞道:“卫大人,咱们眼下虽一同办事,你帮我,我帮你,但有一个道理很清楚,那就是在这里说错半个字都是危险的,还是谨慎为好。”
言下之意那就是不要再来套话了。
哪知说完马儿就仰头叫了一声,简直就像雷公当场显灵,她吓了一跳!
卫央抚起马背,道:“不怕,它只是因为你声音稍大了些。”
沈淑昭不禁心想:这世上有方术可以通灵信鸽眼观八方,那么马儿也未尝不可以?
没过片刻,白马就恢复了原样,甩了甩头,好个惬意。
“我明白你的意思,”卫央作出沉思的样子,“你万事都想周全,但也忘了另一个道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有的事不一定都要我帮完你后,你才来帮我,我做事前不计回报,更不思量忘恩负义。”卫央语重心长,说:“就好比同一件事……十以内我可以帮你七次,八次,都不计较。”
“你在指何事?”
“只是打个比方。”卫央微微半阖眸子,有点期待反应,沈淑昭看怔了,这样子好像是在开玩笑,却又看不到哪里不对?
“但你这番话很特别,”她只能皱了皱眉头,找出这一丁点不对,“人通常都说,三五为界,拿十成来举例的……我倒很少见。”
“那你今天见到了。”卫央说,“这是我的习惯。”
沈淑昭饶是觉得奇怪,也说不出所以然,便说道:“行罢,可我也不是个白眼狼,我的作风就是谁帮我,我就帮她。”
“你能帮几次?”
“这,我……”沈淑昭想了想,迟疑地按照卫央的念头来说:“你五成,我五成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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